打量着我去时的寿服
　　廉价 结实 没有光泽
　　阳光倾泄而来
　　如果我浮上去 再浮上去
　　和我弟弟一样
　　如果我是一个年轻漂亮的少年

　　就象雏鸟打量破碎的蛋壳
　　我端详着我阴冷的墓室
　　我曾经亲自将我埋葬
　　在一个寒夜里我凄楚难当
　　
　　日子构架起一切
　　我曾经终止于我墓室的四壁
　　于幽暗之中遁入冥冥
　　在有限的空间里掩埋了时间
　　死后我步履蹒跚地走出了我的幽玄

　　我如何选择了这间断的地点
　　同类的经验与我无缘
　　曾经念念不忘的百年韵事
　　在这窄小的地方化为尘土烟消云散

　　死人不该记得
　　以前的死和再死以前
　　如何将我的死细致体验
　　依稀有歌声如丝如缕
　　竟是母亲为你培上新土

　　在死亡中我蕴吸着土地的温度
　　腐朽的躯壳里孕育着婴儿的脏腑
　　无边的幽静是墓室的墓室
　　埋葬了往事我就足月产出

　　死亡不过是时间的逗号
　　丽日寒冬
　　我再次欢呼我的新生
　　阳光照耀 那是恒古不变的太阳
　　生死轮回只是我们变换无常

　　深深地感谢那些死去的日子
　　感谢他叫我死而复活
　　当生命从内心深出源源生发
　　旧日如蛇皮般脱落

　　生命的链条不断
　　我不过是其中一环
　　我的故事大同小异
　　大同小异
　　内容深邃却一览无遗

　　你造就了我却再不远处悄然等待
　　我无法知道也无法抗拒我复活的宿命
　　无穷的循环往复终将归于寂无
　　为艺术为爱情我怅然醒悟

　　墓室的气息在我身上悄然散尽
　　这世界的上午熟悉又陌生
　　天地不变我将改头换面
　　太阳 太阳 睁开眼睛

　　一九八六年一月二十一日夜 沈阳